经济观察报:感受到什么样的乐趣?
翟婉明:如果我的研究工作是乱的,无法向前推进,对社会起不到积极的作用,得不到社会的认可,我心里就会很难受。我的乐趣就在于,不断取得一些进展,然后不断被国内和国外的同行认为是有意义的,在某个方向上有推进作用。
还有就是,我们是搞工程科技的,工程科技是和国民经济直接相关的,我前面七八年觉得寂寞,是因为基础研究还没机会运用到实际中,但当这个基础出来以后,剩下的工作就很实际。比如列车如何设计出来,要有一个方案,我们通过设计参数,在几十上百套方案中为工厂提供最优化的一种或两种参数方案,让工厂用于样车生产,如果没有这种仿真平台,不可能搞这么多方案,原来是选出三五个方案通过实验来比比看,事实上三五个方案也不能比较出最优的。再说个更具体的例子,有家机车厂生产的机车,别人定单下了,等着要用,却发现在100公里到150公里时,它摆动较大。当时工厂要求不能动结构,因为一动结构,生产线就得换,就得花一年的时间,而五六十台的订单,一台的定价是980万,这是好几个亿的损失。这是列车本身悬挂匹配的横向参数不合理的问题,因为我们的仿真平台已经有了,所以不用像原来那样到机车上去改参数,改车的结构,然后再进行实验,我们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,在仿真平台上找出了几组敏感的参数,提了最优化的两套方案给他们,他们把参数一改,就达到了优良状态,批量生产了,现在这些机车是陇海线、京广线上的主力机车。这就是我们工作的乐趣。
经济观察报:实用性如此之强,你面临的诱惑不少吧?
翟婉明:出了名后,诱惑也有,一些研究单位给出了优厚的条件来搞所谓的“抢人才”,但我一直在西南交大,所以有很深的“交大情结”,谁挖也不想走。外面现在的社会风气我也不是很了解,我只知道交大的风气勤奋踏实,很适合教书育人和科学研究。
博士应该是在某一领域有独特见解和研究的人
经济观察报:你对现在高校扩招有什么看法?
翟婉明:现在各个大学扩招得都很厉害,能让更多人有受教育的机会,能提高全民素质,这是没错的。但在研究生和博士生的扩招上,我觉得国家似乎还是应该有些调整。我当初在西南交大读书时,研究生每年招七八百,可现在一年能招两千七八百人,除此之外,我们国家的博士总量在世界上也许也是最多的。
经济观察报:研究生、博士多一点对国家不好吗?
翟婉明:不是不好,多了质量就不能保证啊。博士应该是在某一方面有自己独到见解和研究的人,而现在的博士,由于数量太大,很多博士都在做类似的研究。
我在北欧讲学时,发现他们那里博士的数量很少,因为他们的博士必须要达到很高的程度才能毕业,中途达不到标准淘汰出去的很多。他们在国际上很著名的科学家,带七八个博士就觉得很多了,他们要保证用足够的资源和经费来把自己的博士培养得很充分。但我们有的博导要带几十个博士,我目前带的在读博士也有九个。你想,一个人再有精力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的博士,何况硕士还有一大批。所以,我们国家博士的水平并不突出,而那些水平很差的博士并不利于我们顶尖人才在国际上的定位,也使得一些水平很高的博士常常在国际舞台上被淡化掉。
经济观察报:我们是否也可以把博士毕业的门槛提高?
翟婉明:这个在中国现阶段还做不到,毕竟中国人很难说撕破脸皮不让你毕业,所以,我们只能控制入口。这是很微妙的。
经济观察报:现在的学生跟你上学时比有什么区别?
翟婉明:过去的大学生跟现在的可不太一样。那时候好多人都是很不容易才从农村考上大学的,受教育的机会少,人单纯,学习也比较刻苦。现在的学生,在学习精神上没那么刻苦,但他们天资好,大脑开发得早,在小学、中学就得到了很好的训练,即使从营养方面讲,也比我们好。
经济观察报:你如何对待你带的学生?
翟婉明:我带的研究生、博士生大多数都是从农村出来的,肯学,能吃苦。我经常告诉他们,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,认真做研究,待遇什么的不用想,只要做得好,物质方面的东西就会比你们能想像到的还要好。
经济观察报:你对目前的科学界怎么看?
翟婉明:现在的科学界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,大加赞赏的有,尖锐批评的也有。搞科研工作有一个特点,就是要能安下心来,而现在发展太快,暴露出了一些问题,因为机会越来越多,弄得大家都挺浮躁。很多人先到处弄项目,然后弄点论文检索,弄些指标就对付交账。这种心态下弄出的项目有多大意义是可想而知的。 3/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|